就像来的时候那样。</br></br> “虞梦惊……就这么走了？”</br></br> 良久，才有人不敢置信地发问。</br></br> 是啊。他怎么就这么走了。所有人都有种大梦初醒的不真实感。</br></br> 没有硝烟，没有冲突，甚至没有任何言语交流。</br></br> 明明在这之前，收到消息的人都快被吓死了，各种方案预警，热武器冷兵器玄学武器手段齐出，会议不知道开了多少轮。可等到事情真正到了这一步，那个《夜行记》中公认最残忍，最能搞事的大boss，从戏文中降临后，他却什么也没做。</br></br> 他甚至什么也没说，只是淋了几个小时现实的雨。湿漉漉的，像一只被主人弃养的猫。</br></br> “搞什么啊……我们之前这么大张旗鼓的到底是为什么。”</br></br> 萦绕了好几天的巨大压力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解除了，惊魂未定的工作人员忍不住苦笑：“难道戏里没有雨吗？虞梦惊他非得来现实淋上一遭？”</br></br> “所以说，他来现实，到底是为了什么啊。”</br></br> 身在局中的人不知道局中发生的事。</br></br> 但仍旧还在书写的《夜行记》原典忠实地记录下了所有。</br></br> 那些本该不为人知的事，全部以白纸黑字的方式显现，得以一探究竟。</br></br> 【虞梦惊取消了神婚仪式，决定重启戏祭仪式】</br></br> 【因为不想看见巫女的脸上出现悲伤的神情，不想眼泪烫穿自己的手背，所以他愿意放自己的巫女离开。但这并不意味，他放弃了自己的巫女】</br></br> 【曾经的虞梦惊只知道掠夺和囚困，可现在他终于明白，什么叫做成全和放手】</br></br> 【所以他决定来到现实，去往那个有她存在的世界】</br></br> 【为了去往那里，摘星楼主燃烧了自己】</br></br> 【他的神格，他的功德之力，他的灵魂，他的躯体，他所存在凭依的一切……尽数舍弃，只为求得再见一面】</br></br> 像一根灯枯油尽的蜡烛，仅仅只是跨越戏本与现实的距离，虞梦惊就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。为了能多留下来那么一会，他默默地忍受着那些胆敢触碰神躯的冰雨。</br></br> 落寞地静默在雨里，却等不来那个要等的人。</br></br> 本该端坐九天之上的神，何至沦落至此？</br></br> 【不过是沾染红尘，为情所困罢了】</br></br> 【庆神懂得了爱，解开了夜红神龛的全部封印，却也被爱囚困其中】</br></br> 【到死皆是】</br></br> 仿佛呼应那般，在《夜行记》原典出现这句话后，古朴残破的书页蓦然静止。</br></br> 片刻后，它开始了无风自动。明明没有任何人用手翻阅，纸页却飞速翻涌，速度越来越快，越来越快，仿佛濒临疯狂的失控。</br></br> 离得最近的专家吓了一跳。</br></br>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：“纸，原典上的字在消失！”</br></br> 于是人们大惊失色，定睛看去。</br></br> 戏本上其他的篇幅仍旧完好。</br></br> 唯有“虞梦惊”这三个字逐渐晕开，模糊，变成空白。</br></br> 同一时间，所有有关“庆神”“虞梦惊”和“摘星楼主”出场的篇幅全部消失，戏文一页一页凭空削减，无一幸存。</br></br> 从一开始，戏曲同现实融合的时候，虞梦惊或许就猜到这个结局。</br></br> 但他义无反顾。</br></br> 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</br></br> 静默过后，原晴之颤抖着开口。</br></br> 她的声音沙哑干枯，像树叶划过粗糙的纸面。</br></br> “难道从今以后，夜行记里……就不存在虞梦惊这个人了？！”</br></br> 直至此刻，原晴之终于知道了戏曲同现实忽然融合的原因。</br></br> 那是一位戏中人，燃烧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，跨越千山万海也要来到她身边的证据。</br></br> 遗憾的是那条或许早已消散因果线。</br></br> 因为她的缺席，两人至死未能再见上一面。</br></br> 第89章</br></br> 刹那间, 仿佛整个天地都远去了。</br></br> 原晴之只能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。</br></br> “难道……虞梦惊这个角色，就这样，彻底被抹消了吗？”</br></br> 其实不需要谁给予回答, 望着面前页数锐减的原典，她自己就能给出答案。</br></br> 或许是因为不久前才出戏的原因，原晴之从梨园奔波到青城古街, 这一路上都像是微醺着的, 模糊着的, 隔着一块毛玻璃, 怎么也看不真切。</br></br> 好像身躯在地上奔跑行走, 灵魂却浮在高空冷眼旁观，在看着别人的故事。</br></br> 一直等到戴茜同她说，虞梦惊走了。原晴之才算真真正正从天空中坠落在地，落到这残酷又毫无定数的人间。</br></br> 她终于意识到。</br></br> 啊, 这就是这本故事的结局。</br></br> 原晴之踉跄一步, 眼底摇曳的光芒熄灭, 颓然跪倒在地。</br></br> 因为暴雨的缘故, 古街地面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积水，本就浸湿的裙摆沾染了冰冷的水，湿哒哒地贴在腿根。可原晴之却感受不到冷, 也感觉不到疼。</br></br> 或许因为太痛了, 心脏撕裂开来, 流出猩红色的酸楚的血，只剩下麻木。</br></br> 六岁的原晴之并不懂死亡是什么。</br></br> 她看着爸爸离开消失在火中的背影, 小小的脑袋还无法思考那是什么, 只以为爸爸和mama去另一个地方玩了，所以一边哭一边听从着大人的话。</br></br> 但是二十六岁的原晴之, 已经十分清楚死亡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分量。</br></br> 它是阴阳两隔，是无可挽回，是再也说不出口的遗憾。</br></br>